此時外頭有人敲門，不知是不是怕裏頭的人聽不到，用的力氣很大，大門被敲得砰砰響</p>

衣向華直覺這不像衣雲深的人，正想拉住紅杏，想不到紅杏已經興奮得沖了出去</p>

“衣大人的人來了！”</p>

衣向華阻攔不及，只能跟了出去，想不到紅杏門一開，外面幾名像是官家護衛的人就沖了進來，個個兇神惡煞，領頭的是一名中年漢子，臉上還有一條刀疤，嚇人得很</p>

紅杏馬上將衣向華擋在身後，不客氣地道：“你們是誰？”</p>

“我們來自安陸侯府”那中年漢子也不隱瞞自己的來意“今日冬至，我們來帶回世子回府團圓”</p>

紅杏還沒說話，衣向華已鎮靜地道：“錦琛不在這裏”</p>

“是嗎？世子自從上任大理寺少卿後，就沒再回過侯府了我們調查過，世子時常往姑娘這裏跑，只怕他是被你迷惑了，連家裏在哪裏都忘了回去”那中年漢子擺明不信，一副要讓人進去搜的樣子</p>

衣向華怎麽可能讓他們搜，即使裏面什麽也沒有，姑娘家的屋子也不是一群大漢可以亂闖的</p>

她難得厲聲道：“侯府的人就是這麽霸道？你們既然調查世子，知他常來我這兒，那怎麽不知道他最近為萬歲辦差，出城去剿匪了？連這等事都不清楚，代表世子根本不想向侯府交代他的行蹤你們如此隨便擾亂民居，該當何罪？”</p>

“你……”那名漢子被這麽一搶白，居然辭窮他的調查中，衣向華是一個溫柔嬌弱的鄉下姑娘，無甚可懼，嚇唬一回應當就怕了但當真見了面，才知道她的氣勢可不下於豪門貴胄</p>

衣向華見對方遲疑，更是銳不可擋“況且你們應該知道我爹是通政使司的左通政，百姓受到官員迫害有冤無處訴，是可以直接告禦狀的！一直以來安陸侯府對我並不友善，你以為我不敢動安陸侯府嗎？”</p>

安陸侯府的人豈會不知衣雲深如今身為四品官？但胡氏礙於偏見又拉不下臉，一直不承認衣家人的能耐，何況錦晟領著二品官職，在四川任都指揮使，一個四品官有什麽好怕的？</p>

胡氏因為兒子久久不歸，盛怒之下更管不了那麽多，直接叫府中護衛來警告衣向華</p>

但那漢子不一樣，他是知道當中厲害的衣雲深雖官位不高，但職位相當重要，掌管著奏摺的呈遞，要陰一個人那還不是眨眼就來，所以當衣向華反過來警告侯府時，他當真怕了看樣子世子真的不在這裏，他的任務應是無法完成，不過侯爺夫人另外交代了幾句話讓他轉達，這無關逼迫百姓、違法亂紀，他還是敢說的</p>

於是他打起了精神，惡聲惡氣地道：“既然如此，我們姑且相信你不過我還是得代表安陸侯府警告你，世子已有婚約，你若真是個安分的，就不該纏著我們世子，讓他樂不思蜀，流連忘返以後你最好離世子遠遠的，否則只怕對姑娘名聲有礙”</p>

這已經是汙辱加威脅了，一方面說她不檢點勾引錦琛，另一方面又暗示她若不從命便要敗壞她名聲衣向華俏臉微沈，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厭惡起安陸侯府</p>

紅杏更是氣得抓起掃帚，指著那群男人大罵“明明是你們世子主動來糾纏我們姑娘，你怎麽不叫他別來？你們安陸侯府就只會柿子挑軟的捏，顛倒是非欺負一個弱女子，看我不把你們打出去，再叫我們老爺告死你們安陸侯府！”</p>

紅杏憤怒得幾乎失去理智，當真舉起了掃帚，那群安陸侯府的護衛見狀，居然把手放到了刀鞘上，只是被那中年漢子喝住</p>

侯爺夫人只叫他們來嚇唬人，可沒叫他們動手！</p>

衣向華見情況不對，連忙拉住紅杏往前沖的身子，這時候大門外忽然又沖進了幾個人，攔在了侯府侍衛與衣向華主仆之間</p>

衣向華見到來人，心裏的酸意與委屈就忍不住了，但她不想在來人面前失態，只得緊抿著唇，不發一語</p>

那沖進來的便是錦琛一行人，他帶著秦放、德叔、餘不凡及高天進四人前來拜訪衣向華，想不到正好遇到侯府來找磴他在門外聽了一陣，氣得七竅生煙，其他幾人同樣義憤填膺，看著錦琛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了</p>

他一入門，見到衣向華的神情，心直接揪了起來，對侯府那些人更是不喜，目光裏都含著森森殺意了</p>

那侯府侍衛之首的中年大漢一見錦琛出現，不由面露喜色，“世子！夫人派我們來請你回去團聚呢！”</p>

即使面對著母親派來的人，錦琛也沒有一絲好感，反而更加冷酷他們的所做所為已經觸及了他的底限，沒有直接宰了還是看在胡氏的面子上</p>

“把這幾個人給我丟出去”他無情地說道，指著中年大漢身後那群侍衛</p>

秦放等人都是武功非凡之輩，聞言動作極快，飛竄而出，除了德叔還站在原地，其餘三人幾乎只是動動手指，那些侯府侍衛連門都沒出，直接隔著院墻被扔飛出去</p>

而錦琛則是親自走到驚恐得顫抖不已的中年漢子面前，冰冷地道：“回去告訴安陸侯夫人，別再打聽我的事，也別再試圖為難衣姑娘，否則她以後別想再看到她兒子”</p>

說完也不待中年漢子回應，他直接拎起中年漢子的衣領，親手將他丟了出去</p>

“世子威武啊……”紅杏看得雙眼放光，雙手捧在胸前，第一次覺得錦琛的形象如此高大</p>

衣向華則是低頭不語，腳輕輕踢飛一顆小石子，像是錦琛用極端的手段趕走安陸侯府的侍衛，與她一點關系都沒有</p>

即使她表現得泰然自若，錦琛還是慚愧地來到她面前，也顧不得眾目睽睽，直接低聲下氣地說道：“對不起，華兒，又是我的疏忽，讓侯府的人欺上門來，害你受了委屈……”</p>

這已經不是第一次，上次是他在不知情下被退了與她的婚約，現在同樣的事又再發生，即使沒有得逞，他仍然覺得特別難受</p>

衣向華沒回話，說生氣嘛……好像也沒那麽氣；若說不生氣，心底總是有些意難平，便不知要和他說什麽好</p>

“你別生氣好嗎？”錦琛卻是看出來了，內心被自責充塞，連話都說不好“你若是因此不理我……要與我疏遠……我真的、真的……覺得我努力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……”</p>

“我沒有生氣”衣向華情緒淡淡，卻是真的這麽認為</p>

“你有”錦琛面色覆雜，“你的情緒一向不溢於言表，但我就是知道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懂你了，你不輕易動氣，一旦生氣起來便是極端的決絕你知道嗎？如果可以，我願用一切換取你的原諒，就算不再是世子，不要當什麽大理寺少卿，都沒有關系……”</p>

這話可不只是示弱，幾乎是懇求了，旁人聽到這樣的話全瞪大了眼，默默地退開了</p>

衣向華則是聽得心裏壓抑，他的確是了解她的，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</p>

她心裏那道過不去的坎，竟默默化為無形這與上回侯府退婚的情況如出一轍，他其實是不知情的，雖說他不是完全無錯，畢竟又沒有保護好她，但他的公事那般忙碌，無辜絕對大於失誤</p>

然而他二話不說將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，求她原諒，只希望她不要又拉開了兩人的距離，連朋友也做不成</p>

那個內心驕傲不已的男人，為了她如此小心翼翼、唯唯諾諾，衣向華忍不住有些難過，竟是自己造成他這種轉變</p>

她一直很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，若她真的為了避掉來自侯府的麻煩，自此與他決裂，他的世界應該會因此崩潰</p>

本著對他那種無法控制的心疼，衣向華心軟了，幽幽一嘆“我……是生氣，但不會不理你的，此事原就防不勝防，我不怪你”</p>

錦琛雙眼一亮，放下了心中大石，只是卻不太笑得出來他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，她無憂無慮，什麽情況都能微笑以對、泰然自若，但是為了他，她哭泣，她動氣，從此失去了無憂的笑容……是他親手把煩惱帶來給她啊！</p>

“我保證侯府的人不會再來騷擾你，我會親自解決這個問題”雖是愧疚，錦琛的語氣卻斬釘截鐵，還帶了絲冷酷</p>

以前他對於侯府的態度是采取被動冷處理，以自身的漠然做為無聲抗議但今天這番話卻代表著他要親自對胡氏——他的母親，主動反擊了，而且反擊的力道可能不弱</p>

他與侯府其實是一體兩面，無論誰出手對付對方，都會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，只是看誰傷得重以前他不願出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，如今這口氣他再也吞不下了</p>

衣向華並不知道他會做什麽，如果知道了，以她的善良說不定還會勸他兩句，不過既然說不生他氣，這一樁在她心中也就揭過去了，順水推舟的轉移話題</p>

“聽說你的差事辦得不錯，讓整個朝廷都忙起來，我爹都還在面聖呢，你怎麽就帶人來了？”衣向華對這是當真好奇</p>

錦琛也整理了下情緒，終於露出來了這裏之後的第一個笑臉，“我的差事能成功，你給的牛筋草厥功至偉這麽多年來，你給的幫助可不知救了我和我的兄弟幾次，這回萬歲高興，大家都能升官發財，他們不就特地央我帶他們來向你致謝？”</p>

他喚來秦放幾人一一介紹，幾人沒想到衣向華是如此出塵絕麗的一個人物，除了秦放早就見過她，勉強算是穩住了，其餘人與她正式道謝時，都極力想表現出一副莊重的樣子，卻反而顯得蹩腳好笑</p>

衣向華不由喜歡起這幾個直率的漢子，掩口笑道：“既然各位壯士都來了，今日冬至，不如留在寒舍用個便飯吧？今日我恰好準備了許多食物……”</p>

“有什麽好吃的？”高天進幾乎是搶話，希冀的雙眼晶亮地閃著</p>

紅杏聽到終於有自己答得上的，連忙說道：“姑娘今日做的好東西可多了除了冬至必然要吃的湯圓，做了豆沙、芝麻、花生與豬肉口味，還有館飾、紅燒羊排、羊肉包子和羊肉燒鍋子那館飾的大骨湯女乃白女乃白的，喝到口中濃稠又不膩口，吃起來鮮香帶勁；羊肉包子個個又飽滿又多汁，紅燒羊排燉得軟爛月兌骨，更別說羊肉燒鍋子用的是我們姑娘的秘制沾醬，外頭吃不到的……”</p>

“我光聽就餓了啊……”高天進吞了口口水，毫不掩飾自己的嘴饑</p>

錦琛有些看不下去，敲了他後腦杓一記“你能不能有點形象？別一副餓死鬼的樣子，讓華兒以為我們跟你是同一種人……”</p>

他話還沒說完，旁邊餘不凡及秦放的肚子同時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，錦琛利眼瞪了過去，兩人不由尷尬得滿臉通紅</p>

錦琛覺得丟人現眼，氣得都笑了，指著旁邊的德叔說：“你們學學德叔，人家多麽穩重啊！”</p>

然而德叔卻是幹笑兩聲，說道：“其實我也挺餓的”</p>

好了，這幾個果然都是同一種人</p>

衣向華被他們逗得笑靨如花，幾個男人都差點看呆了去</p>

“時候也晚了，不若請諸位進來屋子裏坐會兒，我們這就開飯了”</p>

幾個男人因為尊敬錦琛，視他為兄弟手足，自然也都把衣向華當成嫂子看待，瞧她不見外，情感上及態度上一下子就親近了，所以她一開口邀請，眾人便也不客氣地踏了進去</p>

不過他們也不是白吃飯的，有人幫衣向華燒火，有人去菜園挖菜，有人殺雞宰羊，有人端盤送湯，冬季這樣團圓的日子，幾個至交聚在一起，忙起來也特別開心</p>

待到一桌子豐盛的餐點擺了出來，幾個男人都要看直了眼，紅杏更笑嘻嘻地捧出了一鎖衣向華為衣雲深釀的五糧液，更讓他們大聲叫好，歡聲不休</p>

原應要男女分席，不過在場又沒外人，也沒長輩，大夥兒更不是那種迂腐的人，索性就湊在一處吃了很快地，餐桌上推杯換盞，風卷殘雲，你搶我的肉，我偷你的羊肉丸子，連湯圓都要每種口味都吃到一顆才作罷，氣氛熱烈欣然</p>

紅杏難得遇到這種場面，也跟著搶食搶得不亦樂乎</p>

秦放還算端得住儀態，但他身前的羊排骨堆得像山一樣高</p>

德叔有些醉了，竟擊箸唱起歌來，一邊還能護著碗裏的羊肉館範不被搶走</p>

餘不凡吃得翻肚，說話都有些大舌頭，索性不說了，專註地搶了個包子</p>

而高天進則是顧不得已飽到天靈蓋，非得將羊肉鍋子清空不罷休</p>

這種熱鬧情景，錦琛是動容的，也只有她這種特別的人格魅力可以讓人心生親近，對她不設防，不只是他在她面前才能完全放松，看來他手下兄弟們也有一樣的感覺</p>

情動之下錦琛忍不住在桌底輕握了衣向華的手，低聲說了句，“謝謝”</p>

謝謝她為他們做了一桌好菜，謝謝她接納他的兄弟，謝謝她不計前嫌沒有不理他，謝謝她……依舊給了他親近她的機會</p>

有些話盡在不言中，但她卻能明白衣向華沒有轉過頭去看他，卻是低頭幾不可見地一笑，沒有再掙開他的手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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